那年,雪花即將漫灑的時候,一聲嘹亮的啼哭打破了夜的空靈,在那個超生無謂的年代裏,淮河邊上又多了一個會動會靜會哭會樂會思會想的村夫,也是一個與鄉愁結緣的過客,儘管不喜歡那個清貧的年代,仍然執著地來到這個世界,平凡的世界!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裏,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,仿佛霧裏看花!
童年總是無憂無慮的,姐姐的後背上,媽媽的懷抱裏,父親的肩膀上,處處灑滿了搖曳的身影,和歡快的牙牙學語聲。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裏,到處都是洪水退去後的殘埂斷垣,哪里尋找溫暖的歸巢?儘管沒有目睹那場洪水的肆虐程度,可是從媽媽嘴裏吐出欲將兩歲的姐姐丟棄的話語中,似乎我的到來是多麼的不合適宜!可是,生命就是生命,來不得半點的摻假,雖然星空是那樣的灰暗!依然渴望明天的天空,祥雲飄飄,風光無限!
那窄窄的土道,那路邊的小草,那草叢中的野花,那花中飛舞的彩蝶,還有岸邊的垂柳,柳梢上的翠鳥,沙灘上一大一小的腳印,清清流淌的河水,都築成了童年的記憶!那半饑半飽的小肚皮呀,有時會懶懶地躺在沙灘上曬曬,高興的話還會跳進淺水灘,抓魚呢!此時,所有的記憶清晰明朗,似乎與貧窮無關,與鄉愁無關,如果時光可以逆轉,願沉醉在這天真的時光裏!
記得,那時唯一的房子是三間土坯屋,一家人都擠在一起,大人說說話,小孩子搗搗亂,偶爾外面有犬吠聲,夜晚總會無聲無息的溜走。儘管,第二天的早飯還不知有沒有,只要在靜靜的夜色裏,傾聽親人的呼吸,此起彼伏,有時還有臭臭的味道!依然可以安然入眠,睡的還是那樣的踏實!如今想想,該是多麼奢侈的幸福啊!
有時也擠在父母的床上,逗逗這個,耍耍那個,儘管被罵為搗蛋鬼,可心裏還是美滋滋的,誰讓俺是家裏最小的呢?優越的待遇!
清貧的日子,能讓人迅速成長!童年,在嬉戲中溜走!
有時,命運就是那樣弄人!羡慕著成人的世界,羡慕著外面的風景,卻丟失了最真的山水!
晨風依然是沙灘上的晨風,晨曦依然是麥田裏的晨曦,而我卻坐在了村裏那間不到二十平米的茅草屋裏,讀起了三字經,還有簡單的阿拉伯數字!那個戴著不知是老花鏡還是近視鏡的老頭,領著我走進文字的海洋,貪玩的我,很好奇地編織著那個美麗的童夢!
單調的茅草屋,純白的兒童,還有那個眼鏡老夫子,給這個偏僻的村莊帶來了琅琅的讀書聲,是那樣的悅耳,那樣的明媚。清晨,永遠是美好的,更加美好的還有那一群充滿求知欲望的小臉,洋溢的燦爛笑容。
床前明月光,疑似地上霜。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!最早的一首李白的詩。
老師,故鄉是什麼呀?天真地望著老夫子。
故鄉就是生活在外地的離人的家鄉。那離人又是什麼人呢?孩子的心永遠是那樣的單純可愛。
離人,就是遠離家鄉的人。那離人為什麼要離開家鄉呢?家鄉不好嗎?不舍地追問。
孩子,你現在還不明白,長大了就會知道呀。老夫子親切地摸著我的腦袋,悠悠地回答道。
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,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!
於是,渴望著長大的快樂,渴望著離人的味道,渴望著外面的風景!
淮河水,依然靜靜地流淌,童年也隨之而去,成長來的總是那樣漫不經心!每次回望東流的河水,如此的淡然,似乎兒時記憶裏的肆虐與她無關!晨曦的微風吹拂著河面,泛起粼粼的波光,如夜色裏的繁星點點;晚歸的夕陽倒映在水中,霞光萬道直射,恰似皓月當空!如絲弦跳躍的河水是那樣的寧靜,載著光陰駛向彼岸的流年!
渡口的一葉輕舟,見證了多少過客的離合悲歡,只是那個時候想:如果我在這個小船上,那麼小船將飄向何方?我也將成為離人嗎?
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惆悵,仿佛霧裏的揮手告別!
當把童心放入輕輕流動的河水中,浸染知識的墨香時,花季已經碎步而來!清貧的日子依然延續著,只是那個時候的夢好輕好暖:一個白饅頭,一頓可口的肥肉,一雙漂亮的鞋子,還有讀著席慕容的鄉愁而已。淡淡的美麗,只為河水緩緩流動,永不停息!或許,有一天,她不再流淌的時候,真的是累了!
偶然的日子,一個小小的碧湖文學社的徵文映入眼簾:明天!湧動的思緒,對文字的渴望,於是拿起筆,對明天的美好,青春的張揚,訴諸於筆端,輕輕地貼上郵票,投進了信箱!結果,三等獎,獎品是一本甲骨文詞典!如今,那本詞典依然藏在我的書櫃最顯眼的地方,也懂得了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的道理,走上了文字世界的不歸路!
此刻,當我輕輕敲擊文字的時候,已經成為老夫子口中的離人了!
離別後,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,永不老去!
或淺或深,或悲或喜,或苦或累,總是淡淡地用文字紀錄成長的經歷。無論失敗,無論收穫,如撒向田野的麥子,生根發芽,發育成熟。其實,我們每一個人,不就是一粒麥子嗎?拋向無垠的大地,擁擠著生存,吸汲著養分,相互依賴著,迎接風霜雪雨的洗禮,或親或疏,或近或遠,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生長的生靈!只是,有的撒向肥沃的都市,有的甩進貧瘠的鄉村,還有的被無情的丟進荒蕪的大山或者石頭下麵!但是,只要有點點的希望,我們都會努力地發芽,拼搏,收穫充滿希望的果實!
在這個人世間,有些路非要一個人單獨去面對,單獨一個人去跋涉的,路再長再遠,夜再黑再暗,也得獨自默默地走下去!
折騰著青春,翻滾著歲月,轉眼,經年不再。面對四季的輪回,宇宙的變遷,隨著年華,我們終究會老去!
如今,靜靜地佇立在黃埔江邊,看著渾濁的江水,想起了故鄉清澈的淮河水,此時,您還在靜靜的流淌嗎?水還是兒時的那樣甜嗎?好想擁進您的懷抱,洗滌這顆疲憊的靈魂!
子夜未夢,心淡淡的疼痛,靈魂隨夜風搖曳,於是尋夢江南的水鄉,於是搜覓淮河的輕舟,把心暖暖地放進夜色,駛向炊煙嫋繞的故鄉!
風,輕拂;雨,飄灑。借一縷清冷的星輝,掬一捧親親的淮河水,澆灌乾涸的心田,潛入鄉愁的天空,靜待清山秀水的甜美夢境!
淮河,您依然在靜靜流淌,而我卻變成了離人!
夢中,我穿越了時空,在夜色裏,掬一捧淮河水,品一抹思鄉愁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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